Ingibjörg

「這幢四連棟建築將是冰島最新的國立醫院,也是有史以來造價最高的建設」那是Ingibjörg在我隨手替她解開糾結的安全帶後緊隨謝謝而來的發言。

我從未壓線抵達機場或被廣播下最後通牒,最接近的一次,還是某趟趕轉機中途,被手機滑進商務艙底座得出動技術人員拆解零件的上司耽誤。提前抵達總能使我感覺安全,有餘裕在航廈中來回遊走,找間看上去食物過得去的餐廳坐下來吃炸物(不知道為什麼非得是炸物),喝超商買的綜合莓果汁,上機前再抓一筒加量的洋蔥酸奶品客、一包酸軟糖,完成登機前極其poor taste的安頓儀式。然而離開冰島那天,卻臨時想在市區多待一陣,於是撥通BSI總站的電話,將早早訂好的接駁往一個半小時後延。

還好改票了,和Ingibjörg相遇,是冰島行最好的安排。

Ingibjörg是土生土長的冰島人,老家位於總統官邸所在市鎮Álftanes金融危機時,她與丈夫攜三名兒女舉家遷至奧斯陸,一待就是八年,如今大小女兒相繼於丹麥成家,探孫心切的她,遂提議再往哥本哈根南移,每年夏末初秋,夫婦倆會排出三週空檔,回冰島探望年邁的父母和親戚。

雷克雅維克往機場近五十分鐘的車程,順著醫院的勢,談話不曾停止,從通膨後彼此城市中最有感的部分,到對地震習以為常的玩笑,再到臺灣、北歐一些高難度健行路線,最後側寫起理想的工作與生活配比。我帶到自己將從紐約搬回臺灣的決定,隻身離家七年餘,即使非常期待和家人重聚,卻仍會因截然不同的環境而感到不安。「妳有很強大的能量,無論在哪總會有方法的。」「來,把手放在心上,深深吸氣,讓暖意進去。」她溫軟慈藹的目光中迸射出某種不容質疑的堅定,瞬即熨平我近期波紋劇烈的心。

「啊,妳是不是經常來歐洲?」她突然轉移話題,我愣了數秒,決定將數月前結束伴侶關係的事告訴她。「每當有假,我們總是偷著緊湊的時間陪伴彼此,倫敦之於我幾乎是第三個家了,偶爾我們會再一起探索鄰近的城市,所以我想是吧,我曾常來歐洲。其實這一趟,某種程度上,也是我告別過去幾年的方式。」

再後來Ingibjörg緊握我的手,緩慢而深沉地描述她眼中的我,一些即將破除的障礙與迎來的轉機,在時態模糊非線性的人生節點間跳躍,給出許多溫柔而受用的提醒。

「我是一個療癒師,所以更相信今天的遇見對彼此都有特別意義,謝謝妳願意信任我。」巴士進站前的最後時光,她給了我好深好深的擁抱,在我耳邊這麼說。

「Lei,現在妳集到冰島的秋季和冬季了,我知道妳會再回來。平安,保重,也許夏天再見!」接著她挽著前座一路側耳偷聽的丈夫離開我的視線。

第一次把願許給自己,退房後隔著幾街外的距離看了最後一眼的Hallgrímskirkja,許完願後低頭,一隻街貓倏地走近,非常親人的開始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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