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e than banana bread

「想了很久該送妳什麼當作從紐約畢業的禮物，最後決定做妳最愛的香蕉蛋糕。」飛行前夕見了A，aka見證我如何瘋狂在兩個多月內成癮般吃遍各家香蕉蛋糕的唯一觀眾，親愛的前室友，也是眾多食譜中最佳版本的生產者。

雖然始終知道自己喜歡，卻鮮少饞嘴，拼命回想變得有點陷入的時間點，似乎是練跑距離及強度增加、飲食開始難以追上訓練量因而體重直落的那陣子。某日，一位兒子在越野跑菁英隊（我經常厚著臉皮和他討教訓練技巧）的母親送來黃糖底摻碎椰片的組合，彼時我剛吃完午餐，正在思考要不要去買兩顆地鐵站外那間黃招牌麵包店剛出爐的蛋撻。

後來我一口氣吃完半條。

接下來許多趟練跑，總伴隨著採購蛋糕的「加碼路線」，為了避免撲空，出發前我甚至會去電詢問店家供貨狀況：Ovenly太健康太乾吃一口噎三秒；Maman巧克力量大軍壓境致使香蕉獨特的風味盡失；Der Pioneer堅果搭配得宜分佈均勻，又濕潤度恰好，但不在通勤必經路段；星巴克安全老實一時半會尋不到擋著也好，另有些吃過即忘過甜或過平淡的極端，總之我一週2-3塊是常有之事。

有天家中出現幾根命危的過熟香蕉，「得想個辦法解決才行。」A邊吃早餐邊嘟囔。結束工作後返家，公寓門一開滿滿都是麵粉油脂糖粉蛋奶攜手做完桑拿那種罪惡的味道。

她做了一條，說是濕潤度不夠比較像麵包，要我不嫌棄的話儘量吃。受邀吃東西哪有客套的道理，這可是我年過三十臉皮增厚後，才敢大聲說出口的心內話，即刻徒手掐了一大塊實踐我的「儘量」。翌日早餐再切了一份厚片，就連落在檯面上的碎屑也捨不得遺漏。

幾週後出現第二次，那回A週末外出，留了半條在小烤箱內署名給我。家有香蕉蛋糕等在一角歡迎自取真的真的真的好快樂。

你們一定也有過類似的經驗吧？充滿情感連結的食物就在唾手可得之處，以一種意識內彷若無限量供應的狀態存在，的那種奢與美好。

畢業/道別前夜，紐約極其濕冷，我跟A不約而同貼了某間皇后區新開幕的韓國餐廳給彼此，說好一起吃豆腐湯，也只有她知道我多喜歡那個。好一陣子為了隨時能煮上一鍋，冰箱除常備大醬和苦椒醬外，定總有質地不同的兩種豆腐，用罄一盒還得馬上補。

阿姨用詞彙有限的單字，搭配豐富的肢體與臉部表情，熱烈表達沒有什麼比喝一碗豆腐湯更適合雨天了：關鍵字cold（顫抖著身體並指向窗外）、hot（伸出舌頭煽動指節，顯然指的是辣度），oh wow（作勢喝湯加一個手勢讚），最後以燦爛的微笑象徵滿意度，任誰都會被那場表演收服。

那頓飯在各式激情又真摯的演繹下吃得非常身心飽足，「喏，這個給妳當明天早餐！」A遞來一只很沉的紙袋，可愛動物系列的包裝紙內一股熟悉的香氣襲來，該死，根本是最佳飯後甜點才不是什麼明天早餐！直到那個當下，我才意識到，其實我之所以最喜歡她的版本，始終不只是因為真材實料，而是對那些每吃一口便好似見她小小身影認真在廚房備料拌糊模樣的感情。

再想起冰島第三天晨起，經歷一場力道很大的panic attack，用了極大意志開了一段車再推開咖啡店門坐下來看人才緩解，拿好位置褪下羽絨後走向櫃檯，只見一位老朋友在甜點玻璃櫃裡向我招手好似在說沒事沒事我在我在。

我拍給A，「哈哈哈妳去到冰島也不願意放棄香蕉蛋糕！」她回。

寫到這裡突然很想念A。

（噢結果冰島那塊是眾多嘗試中的最低分）